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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十六回 攻岳州智劫胡林翼 入庐郡赚斩江忠源

洪秀全演义 黄世仲(清) 5493 2022-01-22 12:03

  话说杨秀清先将粮草器械,纵火焚烧,随领军士弃城而遁。胡林翼遂进了汉阳。可怜一座庄严华丽的城他,成了一片焦土。那些居民,死的死,逃的逃。胡林翼到时,只是一座空城。先令军士将各处火势扑灭,整整三日夜,方才救息。立即出示:招回居民复业。复一面飞报各处,说称克复汉阳。

  是时总督官文,都已进军城里,各自商议犒赏三军,再行商议进攻武昌。那清廷又因琦善身拥重兵,驻扎汴梁,观望不进,遂把琦善撤回;另用胜保继其后任,更添上吉林清兵五千人。那胜保亦是满人,为人虽无甚机谋,却是勇敢惯战,向在吉林一带,勘定内乱,也立过多少战功。故此特调来替琦善之任。

  当时听胡林翼复了汉阳,遂大逞雄心,欲南下武昌以博功名。这时清国咸丰帝,又因洪天王以汉人谋复江山,故不敢用汉臣执掌大极。今日曾、胡各人,竟能竭力死战,乃慨然道:“惟名与器,不可以假人。如今而后知汉臣真可用也。”

  遂论功行赏,以胡林翼补授湖南巡抚;部将李续宾,升授按察;李孟群亦升授道贝;曾国葆又以知府用。各人感恩欢喜,遂立意谋攻武昌。这点消息,飞报李秀成耳朵里,即欲亲攻岳州,以截胡林翼之后路,兼绝清军粮道。遂大叫诸将听令。问谁愿守南康?部将赖文鸿进道:“某愿当此任。但当定一期限,自必死力支持。如久,则不敢承命矣。”

  李秀成道:“往十天,开仗三天,休兵两天,不过十五大足矣。”

  赖文鸿道:“如此某不敢辞也。”

  李秀成大喜。即交割三千人马,令赖文鸿打着自己旗号,并令军中每日更换旗号,以示兵多。又嘱道:“倘有清兵来攻,宜守不宜战。公但尽力:如十五天之外,失了城池,不干你事;若是十五天之内使南康失守,恐军法所在,休得多怨。”

  赖文鸿唯唯领诺。李秀成为打点人马,濒行时,谓诸将道:“某之责任,全在江西;今移兵入岳州,实一时权宜之计。因金陵既定,如大举北伐,则弃武昌亦可也。若大兵未能北行,则武昌一失,必致江南震动。故吾必有以保之也。”

  诸将听了,无不拜服。秀成遂传令起程。果然夜行昼伏,人衔枚,马勒口,不数日不动声色,已抵岳州。

  时官、胡二军,俱驻汉阳上流。曾国藩时亦遣塔齐布及参谋官李元度回援湖南。正到岳境,皆不料李秀成至,故全不以为意。且是时岳州地方,自清兵克复汉阳而后,直当太平无事,人民来往自如。那李秀成到时,早打听的清楚,先把兵马在山林四处埋伏。守到天明时分,传令分三路暗袭岳州。时城门正当开放时候,城里忽闻洪军大至,如从天而下还不知秀成从那路到来?清兵如梦初觉,人不及甲,马不及鞍,个个顾头失尾,不战自乱。

  李秀成先分军一半,在城外四门把守;另分一半入城,大呼降者免死。故清军不曾走漏一个。副将张元龙闻警,方欲鏖战,已死于乱军之中。李秀成尽降清军。急把四门复闭,城上仍留下清军旗帜,传令休得声张。搜检文报,不许走漏消息。一面抚慰三军,守到夜分,留下部将吉云尤守岳州城,亲领大队人马起程。用本军穿着降军号衣在前。另以本军一半,夹降军一半在后,乘夜望汉阳进发。正是逢山开路,遇水迭桥。到了汉阳,诡称岳州已被李秀成袭破,军士逃出,特奔来汉阳。

  胡林翼听得,急传令将为首者引入;余外军士,皆留在城外。一面再传令紧守城门,不提防正筹拨间,东南城垣一带,轰天响的一声,城垣陷了数十丈。胡林翼大惊,即令分兵堵御。谁想李秀成人马,已乘着一股锐气杀入,势不能阻挡。时汉阳城里的人心,都因天国政治宽大,恩念洪家不已。今见秀成军到,皆吶喊助威,反作内应。胡林翼情知人心有变,无法可施。淮秀成军马已到,先将曾国葆及李续宾两支人马拦阻,然后直抢胡林翼中军。部将清总兵吴坤修,中弹受伤,望后先退,清军不战自乱。

  李秀成乘势猛攻,官文一军已先倒退出城外。胡军混战一会,不能得胜,只得弃城而遁。秀成已杀了一阵,清军分向东北两门逃走。李秀成进到城里,人民有见秀成的,皆呼万岁,甚至有用香花恭迎者,李秀成一一安慰。若见年老的人,反下马握手为礼,因此人心大服。

  秀成出榜安民之后,立即飞报杨秀清,并嘱竭力顾住北防,以免胜保南下;随又将克复汉阳的情形,奏报洪天王,并告以规汉阳为保全武昌,以免金陵震动之意;又谢擅离江西之罪。洪天王听得,以为李秀成胜钱江十倍也。实则钱江之意,全在即行北伐,故不甚注重武昌。在李秀成亦主张即行北伐,惟未经北伐之时,不愿使武昌俱危,以致江南震动。总而言之,钱江则坐而策万全;李秀成则见急而治标。观钱江兴王策,有内固江南根本一语,即同此意,使钱江处李秀成地面,亦必间道求复汉阳也。

  话休烦絮。且说官文与胡林翼,自弃了汉阳,官文已退至荆州;胡林翼扎金口,退与彭玉麟水师为犄角,会同商议。胡林翼道:“彼乘我不备,从后进攻,若培齐布、李元度能慎谨将事,扼住东防一带,秀成未必便能得志也。”

  李孟群道:“事至此矣,已属难说。今汉阳复失,秀成军势正盛,此处非可以久居之地。不如请曾军攻南康、九江,以牵制秀成;而吾军再增湘勇,会合胜保、江忠源,先攻武昌。秀成虽勇,岂有七头六臂,以应敌各路那?”

  胡林翼深以为然。一面知照曾国藩,督兵进南康、九江,并会合各路,议争武昌去。

  话分两头。且说孪秀成既克汉阳,部署既定,随报告杨秀清道:“今虽幸复汉阳,然武昌此后益危矣。因清军不先得回武昌,实无下手之地,彼将会合以谋我。不可不慎。”

  秀清听得,自觉无主,惟心中益怒洪天王,不以武昌为意。只得把李秀成之议转达天王去了。秀成自报告东王之后,因想起与赖文鸿有十五日之约,到此已是期限,就移请谭绍洸领本军驻扎汉阳,自己却要回南康去。正要起程时,忽飞报加紧,传到洪大王号令:已派陈玉成征伐江西,却令杨秀清回金陵,而以李秀成坐镇武昌,兼保安庆,秀成得令,即渡江来见秀清。秀清道:“以将军驻此,可为得人矣。”

  便将兵符印信交割。秀成拜领之后,秀清已不得早回金陵,要窥朝中举动。濒行时,秀成进道:“今日偏安之局,不可长恃;为我致语天王,早定北伐之计可也。”

  秀清道:“诚如足下之言,竖子不足谋事,某此行必有主意。”

  秀成听了,默然不答。盖深知秀清欲笼络自己,言下已露出篡位之意矣。慢表秀清回金陵去。

  且说李秀成驻守武昌,另选五百机谋灵敏的军士,为窥事队,以探清军动静。那日听得胡林翼会争武昌之计,即对秦日纲说道:“官、胡两人败走,元气未易恢复。若能破庐州,先斩江忠源,则彼计败矣。”

  便问现任庐州清国知府是何人?日纲道:“闻是前任广东韶州知州胡元炜,自改省调任到此。将军问他有何缘故?”

  秀成道:“若是此人,吾计成矣。不消二十日,管取江忠源首级也。”

  秦日纲道:“江忠源久经战阵。钱军师以十万之众,仅能破之,恐未可轻敌。”

  秀成道:“钱军师若在时,今日用军安徽,已不知取了江忠源的首级几时矣!”

  秦日纲不解其意,秀成亦不明说。次日秀成亦检出钱江文札,摹其字迹,即用钱江名字,写了一书,遣人密地送到。

  胡元炜看过备细,只道钱江确往武昌。念起昔日交情,曾在韶州相约,今日有令,如何不行,先把来书发付去了。随召从事徐彦议事。元炜向徐彦问道:“大丈夫生于乱世,为未世之先僚,与为开国之元勋孰胜?”

  徐彦道:“自然为开国元勋胜的。”

  胡元炜又问道:“大丈夫贵于名留竹帛。若尽忠于异族,与致身于本国,孰胜?”

  徐彦道:“自然是致身于本国胜的。”

  胡元炜拍案道:“子胡说耶?试问足下能作此言,何以屈留于此?”

  彦叹道:“某不过委身于大人耳,并无官守,非尽忠于异族也。何独责我那?”

  元炜听罢大笑不止。徐彦已知其意,随又说道:“某在此间,实非本志。今洪氏已得天下之半。吾等如居危幕,终非长策。不如乘此时机为洪氏效一点微劳,投去明君,离了暗主,尚不失为好男儿。某蒙大人相待以心腹,倘有用处,愿以死报。”

  元炜道:“吾阅人多矣,惟足下是血性中人,且为心腹交,故以言相试。机会实不远矣。”

  说罢,对徐彦说如此如此,徐彦大喜。元炜又道:“足下出入此间,曾见有人可以同谋者否?”

  徐彦道:“此事非同小可。且明大义者,实不多见。若因其私愤而利用之,亦无不可。所见有守备陈村忠者,与弟莫逆,常对弟说:‘他在将军部下,百战未曾落选,而绝无一次保举。’故口出怨言。容某探之,且看如何!”

  胡元炜点头称是,遣人密招陈材忠到来。诡称:“江忠源有密令到此,将攻安庆,要我们尽起庐州之众为前部。我想庐州将寡兵微,自保不暇,安能出征?是直驱民于死地耳。某素知足下孰悉营伍,故特请来商议。”

  陈树忠道:“竖子岂足与共事那尸元炜又故问道:“足下果以某为不足共事。奈弟深愿受教,幸勿过责。”

  陈树忠奋然道:“某所谓不能共事者,非敢冒犯太守,实为江氏耳。吾出入生死,身又经百战,未蒙优保;今反使庐州军出战。败则庐州人民受苦;胜则彼安坐享其成。天下那有此理?吾将挂冠而去,决不为鄙夫所卖也。”

  元炜听罢,心里暗喜,故作惊道:“某知足下是个足备谋勇之人,若舍官而去,似亦未得。”

  接着元炜又道:“据足下之言,直是欲投洪军矣,如何使得?虽然,子豪杰士也,吾必成子之志,子但放心。”

  陈树忠便问计将安出?胡元炜叹道:“吾之留住于此,亦有所谋耳。岂为屈膝于他人之下哉?夫抱亡国之恨,而甘为满人牛马,非丈夫也。”

  说罢,便把与钱江相约,及从前释放钱江的事,一一说知。陈树忠纳头拜道:“大守所言是实,誓愿以死相助。”

  元炜道:“岂敢相瞒。若能回头辅汉,其功不浅。”

  说到此处,才将李秀成摹钱江的文书,叫陈树忠一看。陈树忠看了,以手加额道:“吾今日才脱出迷途耳。此事准可行也。”

  遂敌血为誓,共图忠源。胡元炜立即发付来信。

  李秀成得了回书,不胜之喜。一面令秦日纲,督率诸将,镇守武昌;再令谭绍洸镇守汉阳,都不令出战。自日即亲自驰赴安庆,传令起兵,进攻庐州;即将消息通报知府胡元炜。元炜即与陈树忠计议停妥,即飞报江忠源,说称庐州紧急,要亲来救护,江忠源闻报之后,即与诸将计议。鲍超道:“庐州忽然告急,其情可疑,元帅不宜遽动。别遣将先到庐州,察看情形,然后报告元帅定夺,较为妥当。”

  江忠源道:“庐州官守受朝廷厚恩,岂有他虞?况洪军遍地,征东伐西,行踪飘忽,故庐州有此警信,亦未可定,似此不用思疑。且庐州居安庆上流,固敌人所必争。若有差失,关系甚重。某当亲走,足下可随后进发。待庐州既定,即乘势以下安庆,亦是一策。”

  鲍超不复多言,江忠源便决志起程。令族弟江忠义统兵三千先行,自领本军直望庐州而来。早得谍报,知洪军驻扎南城外之二十余里。江忠源道:“果然敌军至矣,幸我早来一步,不然则庐州危矣。”

  遂先报知庐州官兵,说救兵将至,然后鲍超赶来援应。时胡元炜及陈树忠,知得江忠源已到,着人远迎,报称城内人心惶恐,速请进城,以资镇压。时李秀成正作攻城之势,江忠源闻报,乃火速进城。总兵傅本仁道:“古未有救兵井同进城者,不特军势反孤,且恐事情多变。待某先进城里,元帅自为后继如何?”

  江忠源乃道:“此言虽是,但城当危急之际,若不亲冒矢石,恐军心堕矣。此不可不戒也。”

  傅本仁不敢再语,江忠源遂督兵入城。

  胡元炜先令陈树忠领大队,把守城门外,元炜亦故作守城之势。忠源进城后,胡元炜即迎到府衙坐定,先报告守御情形。江忠源即领兵亲自到城巡阅。却因连日疲劳,不觉在城楼内伏几假寐。适胡元伟巡至。见江忠源睡着,即假作掩袖而泣,左右问何故?元炜摇首叹道:“此何时耶!三军方誓死,非为将者昼寝时也。”

  左右听得,皆为愤恨。胡元炜自回衙之后,随有哨弁多名到来求见。告称吾辈亲冒矢石,偏是江中丞如此安逸,吾等心实不甘,元炜问各弁属于何军?原来俱是陈树忠部下者。元炜会意,随怂慂各弁哨,说称:“江帅如斯残暴,如斯好杀。”

  军心更愤,皆欲刺刀于江忠源之首。尔时江忠源仍不自知。睡醒时,只见守城兵士,交头接耳,忠源大愤,责以违律。立拿兵士十余名,各鞭数十。军心愈愤。陈树忠探得军心大变,即与元炜商议。元炜一面遣密人回复李秀成;即授计陈树忠如此如此。陈材忠听罢,即回营对军士说道:“江忠源今将要我们出战,许胜不许败,败者即斩。试想洪军数十万,如何能敌?吾等不知死所矣。”

  军士听得,登时嚷乱起来。胡元炜即奔至城楼,面谒江忠源:怨恨陈树忠,恐累及元帅。请到府衙,然后议酌。江忠源听得,深恐有他故,即与总兵傅本仁、布政司刘豫珍,同登城楼。谁想陈材忠已引本营兵来到。只见军士纷叫道:“不杀江忠源,不足以眼人心。且城破之日,性命难保,不如投洪军去也。”

  说罢,军士纷拥上追来。江忠源大骇,陈树忠已自追到。忠源大骂道:“吾何负于汝,却背我而从敌耶?”

  陈树忠亦骂道:“汝身为主帅,赏罚不明,徒好鞭挞士卒。如某大小数十战,未常得一奖叙,今汝死期至矣,休复多言。”

  一时枪声齐响,江忠源已着枪,欲即乃啮仆之耳及肩,仆痛甚,委忠源于地,又中数弹。忠源不能行动,乃奋投于古塘之桥而死。树忠即割江忠源首级,呼道:“有不降者,皆以此为例。”

  于是军士无敢异言。计同时为洪军所戮者:藩司刘豫珍、李本仁,总兵傅本仁,池州知府陈源衮,同知邹汉勋,副将松安,参将戴文拦,马良芬,皆忠源部将也。江忠义扮作军士,奋力抢回忠源尸首而逃。元炜尽降其众。即令开城,迎李秀成进去。管教:百战将军,死命难扶清社稷;五城重地,从头再睹汉宫仪。

  要知后事如何?且听下回分解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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