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外廷线索纪略

酌中志 刘若愚(明) 3027 2022-01-02 20:06

  天启四年三月十九日,科臣传魁参汪文言,既逮诏狱,罪不可测,计无所出。至五月二十九日,宪臣杨涟参逆贤二十四罪之疏上矣。奉圣夫人客氏者,先帝之乳媪也,久与逆贤私。司礼监掌印王体乾柔佞贪狠,实党附逆贤之元凶戎首,贼害椒绅之主盟国老也,与客氏日在御前赞逆贤,巧法庇护,软语乞怜,而秉笔李永贞等复帮助之。凡文武大小七十余疏,概置不听。贤既得瓦全,便从此改心,放手为恶,无所忌惮,实杨公此疏激成之也。其后将体乾名下李晋升秉笔,田玉升正阳等门提督,李永贞掌巾帽局印,石元雅掌针工局印,涂文辅掌御马监印,而文书房之王敏政、李守质、杨国瑞等各赏有差,皆酬保安之劳。贤之赏掌班纪用及刘应坤复差往辽东,亦所以酬之也。

  昆山顾相公等因杨公疏有“门生阁老”字样,嗔之;南乐魏相公于是年孟冬之朔,又失误享庙大典,遂与外廷大相水火。乃以己意用墨笔间点《缙绅便览》一册,极重者三点,次者二点,又次者一点,阁部词林叶向高、韩爌等、何如宠,钱谦益、成基命、谬昌期,姚希孟、陈子壮、侯恪、赵南星、高攀龙、杨涟、左光斗、魏大中、黄尊素、周宗建、李应升等约六、七十员,密付逆贤,皆目为邪党,托逆贤于御前借事摈斥,而昆山居然首揆矣。体乾倡言开廷杖时,原欲杖林御史汝翥,以危福清林逃未获,偶值皇第三子薨逝之变,工部郎万燝适遭其毒。批此本者,李永贞从臾御笔;改此票者,体乾阿逆贤也。天启五年十二月,又杖毙吴御史裕中。凡在午门前喝令重打,屡换人尚嫌轻者,体乾辈也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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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初,赞崔呈秀传递线索者,许秉彝也。其年十二月,复逮汪文言。至五年春与大工后,逆贤指称看工催工名色,无日不与呈秀面会,即屏人密语,移时方散。或授受害人姓名,如天鉴等录之类,逆贤奉为圣书,心甚悦之,以为崔家疼我赞我,设法报仇出气也。一时捏词献谀入告者梁梦环、李鲁生、曹钦程等也。五日一比,追赃之严旨,四六骈俪之温旨,皆昆山等所票拟也。阁中俱有底簿可考,中书官可证也。凡逆子良卿之奖敕、诰券文,皆内阁词臣撰拟,用红掩面揭奏,亦阁中有底簿可考也。凡内府衙门及阁揭拟票,一应中旨创草者,王体乾、李永贞、涂文辅也。

  甲子之冬,南乐魏相公既手点《缙绅便览》一本,又手写所欲起用之人,黄克缵、王绍徽、王永光、徐大化、霍维华、阮大铖等五、六十员,各加三圈、二圈不等,密付逆贤,自为正人,陆续点用。至乙丑之后,崔呈秀密付逆贤之《天鉴录》者,首列东林渠魁叶向高、韩爌、孙承宗、刘一燝、赵南星、杨涟、惠世扬、高攀龙、左光斗、孙居相、李邦华、乔允升、王洽、曹于汴、李腾芳、钱谦益、姚希孟等,次列东林胁从孙鼎相、徐良彦、熊明遇、沈维炳、熊奋渭、侯恪等。其后又列真心为国,不附东林,顾秉谦、魏广微、王绍徽、冯铨、王永光、霍维华、徐大化、周应秋、薛贞、崔呈秀、阎鸣泰、王在晋、杨维垣、卓迈、倪文焕、李鲁生、吴淳夫、孙国桢、刘廷元、亓诗教等若干人。

  《同志录》者,首列辅臣,词林部院诸臣卿寺则陈宗器、韩继思、易应昌、张泼等,台省则黄尊素、李应升、刘芳、张慎言、惠世扬、房可壮、章允儒、刘宏化、蒋允仪、游士任、侯恂等,部郎常博则贺烺今改名世寿,张光前、孙必显、汪始亨等,藩臬俱失记,任子赀郎武升则赵隆美、许念敬、张念堂即张懋忠等若干人。最狠最重者三圈,次者二圈,轻一圈也。

  《点将录》者,首曰:天罡星托塔天王李三才、及时雨叶向高、浪子钱谦益、圣手书生文震孟、白面郎君郑鄤、霹雳火惠世扬、鼓上皂汪文言、大刀杨涟、智多星缪昌期等共三十六人,地煞星神机军师顾大章、旱地忽律游士任等共七十二人,原不曾详开姓名,计魏广微点的便览,该处的并亲笔所写该用的黄克缵等六、七十人,即付永贞、元雅、文辅抄小楷折子。

  又崔呈秀递入《点将录》、《天鉴录》、《同志录》并《东林姓名》共四个折子,只永贞、元雅、文辅三人各袖藏一分,御前传出削处某人,人多惊讶,以为圣上怎就知道某系邪党,某系门户,某系熊廷弼姻家,某系刘铎宗族,某系程注之子,以为是东厂密奏事。其后年月渐久,逆贤、李朝钦及李石涂亦不甚避人,凡行一事即公然曰:某系某录某折有名。各家官人始知所由来。体乾、永贞等身在事中,累臣亦目击耳闻最悉,恨彼时不曾设法暗抄下全名为今日印证耳!

  自逆贤擅政,从来先帝中旨非由一路而至,如斗靡见长,如宝玺呈祥,如元凶已放,如辽东复内臣镇守,如处各省考官之类,则昆山、南乐稿也,如朕方云云,而曰云云以挤去。南乐如纂修三案引祖宗设立红牌一节,皆崔呈秀等稿也。如先日拿汪文言及挤蒲州之去,拒高阳之朝,皆昆山谋首辅之线索,南乐摈高阳之狠着也。譬之锁未至而钥已密入,捷如袍鼓,外廷何由而知耶?

  天启六年春谏止内官镇守者,贵池丁相公有单疏力言,不可以为分将吏之精神。害一、掣战守之肘;害二、文武相害,阴嗾鼓噪;害三、维清兵清饷一利,查功查罪一利,然关门之计,不过一言申严军法而已。我太祖禁内臣不得典兵,世祖罢除镇守等语,而体乾逆贤憎之,遂奏请先帝留中不报,凡留中之本,各有白套装盛,写职名详注年月于外,收于御前大坚柜内。

  天启七年八月二十二日,先帝宾天,二十三日闻御前烧毁字纸甚多,想同时一概焚之矣,各人或有疏草也。涿州冯相公票拟,枢臣王承光覆差内臣镇守疏时亦曾具揭力谏,然非特疏如贵池所奏也。凡彼时阁中送票者,文书房李守质、杨国瑞、王敏政、翟国桢等,捧匣者侯保山、马升、张宗赤等也,每至阁中有话硬传,全无敬礼辅臣之体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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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初南乐欲专政,遂于告病之际,求逆贤密奏,先帝特谕,分票商量,又引世庙时“必不敢如此”等语,又托逆贤请先帝照神庙时故事,用一笔勾法,将门户之人按所点便览勾去,此事皆李鲁生造谋也。至于吕维祺、张宗衡皆不与,南乐同心也。又史部文选司谢升起用到京,见光景不好,遂勉完一选,洁身勇退,且以书劝南乐停止中旨,大拂南乐、逆贤之意,李鲁生是以有旨不从中出,而何出哉之疏也?又史记事、黄汝良亦各有书,以大义责南乐,咸拒而不纳也。此三事永贞于逆贤处见过原书,爱其辞气,袖到直房,曾着累臣抄誊,皆实事也。乙丑春闱,昆山南乐入场主试,于二月十五日前后,南部台臣杨栋朝有本纠参王之臣。

  先是南乐所写,欲起用五、六十人之内,惟之臣姓名有四圈,余者一、二、三圈而已,逆贤力奏先帝,遂口传特留此,实从来异政缘之臣边才不易得也。又万历丙辰进士刘铎,江右名士,博学善书,廷试日偶钦酒过当,将试卷多写逾格,排列不下,读卷诸臣街名,遂失鼎甲,人多惜之。历任刑部郎中,天启乙丑秋陛扬州知府。其在京时,曾与梅檀寺矮僧本福往来。僧求铎写扇数把,适未印图书,后差家人持图书到本福处,于扇上补用。

  而广东欧阳晖者,亦久与本福来往,偶到寺用拜帖纸写诗三首,内多怨望失平语,铎仆不解字容,本福将铎图书钤晖诗纸尾,粘之屋壁,被锦衣卫人侦知,揭诗参铎,会倪御史文焕等惮铎在扬严明,遂托崔呈秀嗾逆贤矫旨逮铎到狱。后详诗句内有“弹射逐臣”等字样,铎系迁升官,大大类,始知图书虽铎姓名,而诗则欧阳晖作也。遂复逮晖面质,与铎无干,得复任。初铎系狱时。见戚臣李承恩拟辟,丙寅热审,又被王体乾狠打五十,心窃怜之,密与方御史震孺极力营救,益触逆贤之怒。时巡捕营把谷应选者,王体乾之侄婿也,与提督张体乾复巧砌罗织成狱,刑部尚书薛贞将铎责二十五板,援诅咒祖父母律立决于市。今上崇祯元年夏,张体乾,谷应选俱正法,二年秋后倪文焕决于西市,四年九月薛贞瘐亡于狱,中外始快其报云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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