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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〇〇回 迁西内离间父子情 遣鸿都结证隋唐事(1)

隋唐演义 褚人获 2455 2019-05-29 10:59

  词曰:

  最恨小人女子,每接踵比肩而起,搅乱天家父子意。远庭闱,移官寝,尊养废。

  晚景添憔悴,追思旧宠常挥泪。魂魄还堪寻觅来,遇仙翁,说前因,明往事。

  ——调寄《夜游宫》

  百行莫先于孝,而天子之孝,又与常人之孝不同。孟子云:孝子之至,莫大乎尊亲,尊亲之至,莫大乎以天下养。尊之至,方为孝之至。顽如瞽瞍,而舜能尽事亲之道,故孔子称之为大孝。迨乎后世,偏是帝王之家,其于父子之间,偏是易起嫌疑,易生衅隙。此不必皆因亲之不慈,子之不孝,大抵多因势阻于妻子,情间于小人。即如唐肃宗之奉事上皇,原未尝不孝,上皇之待肃宗,亦未尝不慈。却因媳妇骄悍,宦竖肆横,遂致为父的老景失欢,为子的孝道有缺。

  乃或者云:上皇当年听信谗言,一日杀三子,且纳寿王之妃杨氏为贵妃,有伤伦理,后来受那逆妇逆奴的气,正是天之报施,往往如此。上皇与杨妃,原因宿世有缘,所以今生会合,其他诸人,或承宠幸,或被诛戮,当亦各有宿因,事非偶然。此系仙翁所言,见之逸史,今编迷于演义之末,完结隋炀帝、唐明皇两朝天子的事,好教看官们明白这些前因后果。

  话说上皇自梅妃死后,愈觉寂寥,又因肃宗的皇后张氏,骄蹇不恭,失事上之礼。上皇且闻宦官李辅国内外比附弄权,心上甚是不悦。要与肃宗说知,教他严加训饬。高力士再三谏阻,上皇只是忍耐不住。一日,肃宗来问安,上是赐宴,饮宴之际,说了些朝务。上皇道:“从来治国平天下,必先齐其家,今闻庵奴李辅国附比宫中,估势作威,汝知之否?”

  肃宗闻言,悚然起应道:“容即查治。”

  上皇道:“此时若不即为防禁,恐后将不可复制。”

  肃宗唯唯而退。原来那皇后恃宠骄悍,肃宗因爱而生畏,不敢少加以声色。李辅国掌握兵权,阿附张后,恃势弄权,肃宗虽亦心忌之,却急切奈何他不得。放虽承上皇严谕,且只隐忍不发。正是:

  堪笑君王也怕婆,奴乘婆势莫如何。

  小人女子真难养,一任严亲相诋河。

  肃宗便隐忍不发。那知上皇这几句言语,内侍们忽私相传说,早传入车辅国耳中。辅国密地启知皇后,各怀怨怒,相与计议道:“上皇深居宫禁,久已不预朝政,今何忽有烦言,此必高力士妄生议论,闻于上皇故也。力士为上皇耳目,当回去之,更须使官家莫要常与上皇相见,须迁上皇于西内为妙。”

  自此肃宗欲往朝上皇,都被张后寻些事情阻隔往了。上皇所居南内兴庆宫,与民间闾闾相近,其西北隅有一高楼,名长庆楼,登楼而望,可见街市。上皇时常临幸此楼,街市过往的人遥望叩拜,上皇有时以御膳余剩之物,命高力士宣赐街市中父者,人都欢忻,共呼万岁。

  李辅国便乘机借端密奏肃宗道:“上皇居兴庆宫,而高力士日与外人交通,恐其不利于陛下。且兴庆宫与民居逼近,非至尊所宜居。西内深严,当奉迎太上居之,庶可杜绝小人,无有他虞。”

  肃宗道:“上皇爱兴庆宫,自蜀中归,即退居于此,今无故迁徙,殊佛这圣意,断乎不可。”

  辅国见肃宗不从其言,乃密启张后,使亦以此言上奏。肃宗恐惊动上皇,也不肯听。张后忿然道:“此妾为陛下计耳,今日不听良言,莫叫后日追悔!”

  说罢,拂衣而起。肃宗默默含怒,适又偶触风寒,身上不豫,暂罢设朝,只于宫中静养。

  辅国途乘此机会,与张后定计,矫旨遣心腹内侍及羽林军士,整备车马,诣兴庆宫奉迎上皇,迁居西内,请即日发驾。上皇错愕不知所谓,内侍奏称皇爷以兴庆宫逼近民居,有亵至尊,故特奉请驾幸西内。皇爷现在西内,候太上驾到。上皇心下惊疑,欲待不行,又恐有他变。高力士奏道:“既皇帝有旨来迎,太上且可一往,俟至彼处,与皇帝面言,或迁或否,再作计议,老奴护驾前去。”

  上皇无奈,只得匆匆上辇。高力士令军士前导,内侍拥护,銮舆缓缓行动。将至西内,只见李辅国戎服佩剑,率领军士数百人,各执戈矛,排列道旁。上皇在辇上望见,大惊失色。

  高力士见这光景,勃然怒起,厉声大喝道:“太上皇爷驾幸西内,李辅国戎服引众而来,意欲何为?”

  辅国蓦被这一喝,不觉丧气,忙俯伏奏道:“奴辈奉旨来迎护车驾。”

  力士喝道:“既来护驾,可便脱剑扶辇!”

  辅国只得解下腰间佩剑,与力士一同护辇而行。力士传呼军士们且退,不必随驾。既入西内,至甘露殿,上皇下辇,升殿坐定,问:“皇帝何在?”

  辅国奏道:“皇爷适间正欲至此迎驾,因触风寒,忽然疾作,不能前来。命奴辈转奏,俟即日稍疾,便来朝见。”

  上皇道:“皇帝既有恙,不必便来,待痊愈了来罢。”

  辅国领旨,叩辞而去。上皇叹息,谓高力士道:“今日非高将军有胆,朕几不免。”

  力士叩头道:“因太上过于惊疑耳,五十年太平天子,谁敢不敬?”

  上皇摇首道:“此一时,彼一时。”

  力士道:“今日迁宫之举,还恐是辅国作祟,皇后主张,非皇帝圣意。”

  上皇道:“兴庆宫是朕所建,于此娱老,颇亦自适。不意忽又徙居此地,茕茕老身,几无宁处,真可为长叹!”

  上皇说罢,凄然欲泪。后人有诗叹云:

  三子冤诛最惨凄,那堪又纳寿王妻?

  今当道妇欺翁日,懊悔从前志太迷。

  李辅国既乘肃宗病中,矫旨迁上皇于西内,恐肃宗见责,乃托张后先为奏知。

  肃宗骇然道:“毋惊上皇乎?”

  张后奏道:“太上自安居甘露殿,并无他言。”

  肃宗方沉吟疑虑间,李辅国却率文武将校等,素眼诣御前俯伏请罪。肃宗暗想:“事已如此,追究亦无益。”

  且碍着皇后,不便发挥。又见辅国挟众而来请罪,只得倒用好言安慰道:“汝等此举,原是防微杜渐,为社稷计。今太上既相安,汝等可勿疑惧。”

  辅国与将校都叩头呼万岁。后人有诗叹云:

  父遭奴劫不加诛,好把甘言相向懦。

  为见当年杀子惯,也疑今日有他虞。

  那时肃宗病体未痊,尚未往朝西内;及病小愈,即欲往朝,又被张后阻住了。

  一日忽召山人李唐,入西殿见驾。肃宗抚弄着一个小公主,因谓李唐道:“朕爱念此女,卿勿见怪。”

  李唐道:“臣想太上皇之爱陛下,当亦如陛下之爱公主也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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