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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五回 秋试春闱双得意

玉娇梨 天花藏主人 7125 2021-08-23 17:02

  诗曰:

  人爱何境是神仙,服药求师总不然。

  寒士得官如得道,贫儒登第似登天。

  玉堂金马真迢岛,御酒宫花实妙丹。

  慢道山中多甲子,贵来一日胜千年。

  却说苏御史同友白算计停当,就一面差人去起文书,又一面打点银子,差人进京去纳监。御史人家,办事甚是省力,不几日,便都打点端正。又过了几日,苏御史就对友白说道:“我这衙门中多事,你在此未免忙忙碌碌过了,如今既要求名,莫若早送你进京,寻一静地,潜养潜养,庶几有益。”

  苏友白心下也要进京,访吴翰林消息,连连应诺。便就择日起程。府县并各乡宦闻知,都来送行作饯。李中书加意奉承。

  又忙乱了几日,方拜别苏御史长行。此时是按院公子,带了小喜,并几个承差,裘马当盛,一路上好不雄豪,与前穷秀才落落行藏,大不相同。不一日到了京中,寻个幽静下处住了。一面去行进监之事,一面差人打听吴翰林消息。不意吴翰林数日前,已点了湖广正主考,出京去了。苏友白惆怅不已,然没法奈何,只想着卢梦梨之言,安心读书,以为进取之计。

  时光易过,倏忽之间,早已秋试之期。友白随众应试,三场已毕,到了揭晓之日,友白高中了第五名经魁。报到山东,苏御史不胜欢喜,就写书差人,就寄与苏友白。叫他不必出京,可于西山中,寻一僻处住下,加意用工,等来春中了进士,一同讨差回省祭祖。此时不必往来道路,枉费精神。苏友白一中了,就思南还,一来迫于父命,二来吴翰林尚未回京,三来恐一举人,动白公不得,只得在京中捱过残冬。

  到了新年,转眼已是春闱,友白照旧入场。真是人齐福齐,又高中了第十三名进士。及至殿试又是二甲第一名。选了馆职。只因去秋顺天乡试,宰相陈循之子陈英,与及王文,有子王伦,俱不曾得中。二相公怀恨,因上一疏,劾奏主考刘俨王谏二人阅卷不公,请加重罪。亏了少保高谷,回奏景泰皇帝说道:“大臣子与寒士并进,已自不可,况又不安于命,构考官可乎?”

  景泰皇帝心下明白,遂不加罪主考,却又撇二相公体面不过,因特旨钦赐陈英王伦二人为举人,一同会试。主考刘俨,仍分房考。恰恰友白又是刘俨房中中的,况且中得又高,及殿试又是二甲第一名选了馆职,二相公因恨刘俨,遂与吏部说了,竟将苏友白改选浙江杭州府推官。苏友白闻报,以为定有了衙门,便可出京,又以为浙江,必由金陵过,便可顺路去与白公求亲,到满心欢喜,不以为怪。只候苏御史来京复命,相会过便要起身。不期苏御史未来,恰恰吴翰林到先来复命。友白访知甚喜,忙写一个乡眷晚生的名帖去拜见。

  原来吴翰林在乡会试录,见苏友白中了,甚是欢喜。及见是河南籍贯,便以为同名同姓,就丢开了。这日来拜见,名帖上用一乡字,心下却又惊又喜,就不回不在定,连忙出去接待。到得前厅,远远望见友白进来,恰原是当年梅花下,题诗风流少年。以为眼力不差,满心欢喜,就笑欣欣将苏友白迎上厅来。

  友白见了,深深打恭,以前辈礼拜见吴翰林。礼毕就坐。吴翰林问道:“去岁令兄下顾,小弟奉扳时,只知贤兄在乡间藏修,要应南试,故未蒙降驾,不知何故,又改入北雍,而注河南籍贯。”

  友白惊讶道:“学生不幸,父母早背,只身并无兄弟,去春自得罪台宪之后,即浪游外郡。偶在齐鲁遇家叔,家叔自念无嗣,又念晚生孤身,遂收育为子,故得侥幸北雍,河南者,从父籍也。”

  吴翰林道:“令叔莫非台中苏方回兄么?”

  苏友白道:“正是。”

  吴翰林道:“原来如此,贤兄既无兄弟,则去岁来为贤兄,要小弟与白太玄作伐者,却是何人?”

  苏友白吃惊道:“晚生虽实有此念,却未曾托人相求,不识还记得此人名字否?”

  吴翰林道:“只记得说是令兄,名字却忘。”

  因问管家帖家人,家人禀道:“名字叫做苏有德。”

  友白听了,又吃一惊道:“原来是苏有德。”

  因叹息道:“甚矣,人情之难测也。”

  吴翰林道:“却是为何?”

  苏友白道:“晚生去春留锦石村,为慕令甥女之才,欲求为苹藻主,百计不能。后访知惟老生之言是听,故欲回头相悬,不意行至半途,忽遇苏有德再三留饮,询问晚生行藏,晚生一时不慎,遂真情告之。彼餂知晚生之意,遂力言老先生之钦召进京,徒劳往返,因劝晚生便道进京,又赠晚生行李之费,彼时晚生深感其义气,故竟渡江北行,不知其蓄假冒狡谋,而有诳于老先生也,此时不识老先生何以应之?”

  吴翰林道:“小弟一闻令兄之教,随发书与舍亲矣。”

  因笑道:“这件事如今看来,自是贤兄当面错过,如今却又千里求人。”

  苏友白谔然道:“却是为何?”

  吴翰林道:“前岁白太玄奉命使虏,虑有不测,遂以甥女见托。小弟在灵谷寺看梅,见贤兄诗才并丰仪之美,遂欲以甥女附乔,以完舍亲之托,总一甥女也,不知昔何所见,而固执不从,今又何所闻,而谆谆如此,岂非当面错过,而又千里求人?”

  苏友白听了,痴呆了半晌,连连谢罪道:“晚生自作之孽,应自受之,只是晚生日寝处于老先生恩私中,而竟不知,真下愚也。”

  吴翰林道:“亦非兄之过,总是好事多磨耳。”

  苏友白道:“多磨尤可,恐苏有德这奸人,借老先生尊翰大力,负之而去,则奈何?”

  吴翰林道:“这断不能,白舍亲最精细最慎重,岂容奸人假冒,设使舍亲轻信,舍甥女何等慧心明眼,料无堕他术中之理,此兄亦徒作山鬼伎俩耳,兄万万放心,至于兄之事,都在小弟身上。”

  友白忙深深打一恭道:“全赖老先生终始玉成,晚生不敢忘德。”

  吃了三道茶,又叙了些寒温,方才辞出。正是:

  柳藏鹦鹉方弄语,雪隐鹭鸶始见飞。

  苏友白因吴翰林将前情细细说明,心中无限追悔道:“早知灯是火,饭熟已多时。多时不细心访问,当面错过。如今东西求人,尚不知缘分如何。”

  又想道:“白小姐之美,人人称扬,定非虚言,当日后园所见,却未必佳,莫非一时眼花,看不仔细?”

  又想道:“我闻得他自有一女,已许了人,或者看的是他,亦未可知。”

  心下终有狐疑。不一日,苏御史来京复命,父子相见,不胜之喜。苏御史道:“你功名已成,只有婚姻了,我明日见吴瑞庵,求他周旋,我再写一书与他,料无不成之理。”

  苏友白因心下有事,急急打点要行。苏御史见凭限紧急,也不敢苦留。又过了数日,就打发苏友白起身。苏友白此时就有许多同年,浙江及地方饯行,好不兴头。正是:

  来无冠盖迎,归有车徒驭。

  止此一人身,前后分恭倨。

  苏友白出得都门,本该竟往河南去祭祖,只因要见卢梦梨,就吩咐家人人夫,要打从山东转到河南。人夫不敢违拗,只得往山东进发。行得十数日,就到了邹县。苏友白叫人夫俱在城外住下,只带小喜,仍照旧时打扮进城来寻访。不多时到卢家门首。只见大门上一把大锁锁了,两条封皮,横竖封着,绝无一人。

  苏友白心下惊疑不定了,只得又转到后园门首来看,只见后园门上,也是一把锁,两条封皮,封得紧紧。苏友白愈觉惊疑道:“只是为何了,莫非前日是梦?”

  再细看时,前日与卢梦梨同坐的一块白石,依旧门前,四围树木,风景宛如昔日。只是主人不知何处,恰似刘阮重到天台一般。苏友白只管沉吟惆怅,不期隔壁李中书的家人,都是认得苏友白的,在门前看见了,即暗暗报知李中书。李中书此时已知苏友白,又是簇新一个进士,巴不得要奉承,忙叫人四下邀往,随即开了后门来迎接,只见苏友白在卢家园门首痴痴立着。忙上前作礼道:“兄翁联捷,未及面叙,尊驾今日降临,为何不一光顾,却在此徘徊?”

  苏友白忙答礼道:“正欲进谒,偶遇于此,览此风景如故,不觉流连,何期惊动高贤,乃承隆重。”

  李中书一面说就邀苏友白进园中来。二人重新讲话已毕,李中书就叫人备酒,定要留酌,又叫人去请钱举人来陪。苏友白因要访卢家消息,也就不辞。

  不一时,有酒了,钱举人也来了。相见过,叙些寒温,就上席吃酒。吃了半晌,苏友白问道:“前日学生在此下塌时,曾在后园门首,遇见隔壁卢家公子,甚是少年,今日为何园门封锁,一人不见。李老先生乃是近邻,必知其详。”

  李中书道:“隔壁是副使卢公讳一泓的宅子,自卢公死,他公子尚小,止好五六岁,此外惟他夫人与幼寡处,并无余丁,那得少年,兄翁莫非错记了。”

  友白惊讶道:“学生明明遇着,接谈半日,安得错记,莫非是亲族人家子侄,暂住于此?”

  李中书道:“卢公起家,原是寒族,不闻有甚亲眷。况此公在日,为人孤峻,不甚与人往来,他的夫人,又是江南宦家女儿,父母远悬,且治家严肃,岂容人家子弟往来。或者是外来之人,有求于兄翁,故冒称卢公子。”

  苏友白道:“此兄不独无求于弟,且有德于弟,分明从园中出入,岂是外人,这大奇了。”

  李中书道:“兄翁可曾问他名字否?”

  苏友白道:“他名梦梨。”

  李中书想了想道:“梦梨二字,彷佛像他令爱的乳名。”

  因笑说道:“莫非他令爱与兄翁相会的?”

  苏友白也笑道:“卢公子家,无别少年,这也罢了,且请问为何前后门俱封锁,难道他夫人与他令爱也是无的?”

  李中书笑道:“夫人与他令爱,这是有的。”

  友白道:“既有而今安在?”

  李中书道:“半月前往南海烧香去了,故空空锁封于此。”

  苏友白道:“只为南海烧香,为何全家都去,只怕其中还有别故。”

  钱举人接说道:“烧香是名色,实别有一个缘故的,小弟略闻一二,却不得其详。”

  苏友白道:“敢求见教。”

  钱举人向李中书道:“别有缘故,有所闻么?”

  李中书道:“别有缘故,到不晓得。”

  钱举人道:“闻得卢公有一仇教,近日做了大官。闻得卢公死了,要来报仇,故卢夫人以烧香之名,实为避祸而去。”

  苏友白道:“此去不知何往?”

  钱举人道:“卢夫人原是江南宦族,此行定向江南父母家去了。”

  苏友白听了,神情俱失,只得勉强应酬。又饮了半日,只等承应人夫都来了,方才谢别李钱二人起身。正是:

  记得春风巧笑,忽然明月卢花。

  细想未来过去,大都载鬼一车。

  苏友白别了李钱二人,就叫人夫往河南进发。一路正思量道:“卢郎赠我的金镯明珠,日在衣袖中,而其人不知何处。似夫人与小姐既避祸去,未必一时便归,且江南宦族甚多,何处去问,他当日曾说重来,未必能见,便有深意了。既重来难见,何不并当时不见,奈何相逢恋恋,别去茫茫,单留下这段相思与我?”

  又想道:“他说白小姐事成,他事亦成,看卢兄有心人,或别有深意,亦未可知。莫若且依他言,去求白小姐之事。”

  正是:

  得之为喜,未得为愁。

  喜知何月,愁在心头。

  按下苏友白一路上思想不题。

  且说白侍郎自从病好了,也不出门,也不见客,只在家中与白小姐作诗消遣。到南场乡试毕,看试录上第二名,转是苏友白名字看上面,却是监生河南人。心下惊疑,因想莫非苏友白前程黜退,纳了北监?又想道监便纳的,籍贯却如何改得,自是同名同姓。也就丢开。到了次年春间,又想道:“我择婿数年,只有这个苏友白中意,却又浮踪浪迹,无处去寻访。女孩儿今年已是十八,于归之期,万不可缓。我闻武林西湖,乃天下之名胜,文人才子,往往流寓其间,乘此春光,何不前去一游。一则娱我老怀,二则好歹择一佳婿,完结了婚姻之事。只是他一人在家不便。”

  心下踌躇不定。又过了数日,忽报山东卢太太同小姐与少公子,挈家都到在外面。白公大惊道:“这是为何?”

  慌忙叫将卢太太卢小姐的轿,抬进后厅来了,其余仆从,且发在前厅。

  原来这卢太太,正是白公的妹子,不一时,轿进后厅。白公与红玉小姐接住。先是白公与卢夫人兄妹拜见过,就是卢小姐与少公子拜见母舅。白公道:“甥儿甥女几年不见,也是这等长大了。”

  拜毕,就是白小姐拜见卢姑娘。白小姐拜毕,才是姐妹小弟三人交拜。大家拜完坐定。白公就问道:“只因路远,久不相闻。今日为着何事,却挈家到此?”

  卢夫人道:“你妹夫在江西做兵备时,有一个金溪知县,做官贪酷,你妹夫上疏,将他参奏了。不知后来怎么又谋干改补了别县,如今又不知怎么行取了御史,探知你妹夫去世,他旧恨在心,又新点了山东按院,要来报仇,我一个孤寡之人,你外甥又小,山东又无亲,如何敌得他过!故与甥女商议,乘他未曾入境,推说南海烧香,来借哥哥这里,暂住几时,避他一避。”

  白公道:“原来为此,这也论得是,如今时势,这等恶人,只是避他也罢了。且吾妹今日来得好,我目下要往武林一游,正愁侄女独自在家,无人看管,恰好吾妹到来,可以教训他,又有甥女与他作伴,我就可放心去了。”

  卢夫人道:“有我在家相陪侄女,哥哥去自不妨。只是我此来,一则避祸,二则还有一事要累哥哥。”

  白公道:“又有何事?”

  卢夫人道:“自你妹丈去世,门庭冷落,你甥女今年是十七岁了,婚姻尚未有人,虽有几家来求,我一寡妇,见人不便,难以主张,故同他来,要求娘舅与他择一佳婿,完他终身大事。”

  白公叹一口气道:“择婿到也是件难事,我红玉婚事,受了多少恶气,至今尚未得一人。你是一个妇人家,更不便于选择。既是托我,我当留心。但我看甥女容貌妍秀,体态端淑,女工诸事,自然精工。”

  卢夫人道:“描鸾刺绣针指之事,虽然件件皆能,却非其好,素性只好文墨,每日不是写字,就是做诗,自小到今,这书从未离手。他父亲在日,常常说他聪明,任他吟弄,我也不知他做得好做得不好,娘舅若闲了,考他一考。”

  白公惊喜道:“原来也好文墨,正好与红玉作对。”

  白公口便是这等说,心下也只道他略略识字,未必十分。说罢就叫家人收拾内厅傍两间大楼,与卢夫人小姐公子居住,行李搬了进来。其余仆从,都发在外面傍房内住。安置停当,就吩咐备酒接风。

  不一时,酒有了两桌,一桌在左边,卢夫人上坐,卢小姐与卢公子,就坐在横头,一桌摆在右边,白公坐了,白小姐就从坐在横头。兄妹一面饮酒,一面说些家事。饮了一会,卢夫人问白小姐道:“侄女今年想也是十七?”

  白小姐答道:“十八了。”

  卢夫人道:“这就大梦梨一岁,还是姐姐。”

  白公道:“我一生酷好诗酒,况无子嗣,到亏你侄女日夕在前吟弄,娱我晚景。今不意甥女也善文墨,又是一快。”

  因对梦梨小姐说道:“你有做的或诗或嗣词一篇,与我赏玩。”

  梦梨小姐答道:“虽有些旧作,俱是过时陈句,不堪复吟。母舅若肯教诲甥女,乞赐一题,容梦梨呈丑,求母舅与姐姐改正。”

  白公听了大喜道:“如此更妙,也不好要你独做,我叫红玉陪你。”

  卢小姐道:“得姐姐同做,使甥女有所摹仿,更为有益。”

  白公心下还疑卢小姐未必精通,因暗道:“若我出一题二人同做,便妍媸相形,不好意思。莫若出三个题目,各做一首,虽有低昂,便不大觉了。”

  因说道:“我昨日偶会金陵一友,传来二题,到也有致,一个是老女叹,一个是击腕歌,他说金陵诗社中,无人不做。你姊妹二人,何不就将此题各拈一首?”

  卢小姐答道:“是,还求母舅将题目阄分。”

  白公道:“这不难。”

  随叫嫣素取过笔砚,并两幅花笺,一幅上写了老女叹,一幅上写了击腕歌,下面都注了,要四换韵歌行。写完到将题目卷在里面,外面却看不见,又拿起来揽一揽,并放在桌上道:“你二人可伸手各取一幅去。”

  二小姐忙忙起身来,各取了一幅,打开一看,白小姐却是老女叹,卢小姐却是击腕歌。原来白公与小姐时常做诗,这些侍婢都是服侍惯的,见二小姐分了题,就各人面送过笔砚来。此时二小姐各要逞才,得了题目,这一个构思那白雪,那一个练句阳春。只见两席之上,墨花乱坠,笔态横飞,顷刻各各诗成四韵。正是:

  笔落惊风雨,诗成泣鬼神。

  千秋才子事,一旦属佳人。

  二小姐诗做完了,却也不先不后,同送到白公面前。白公看见卢小姐做得,到无若涩之态,能与白小姐一时同完,心下已自十分惊讶,就先展开一看。只见上写:

  击腕歌

  杨柳飞花不卷帘,美人幽恨上眉尖。

  翠蛾春暖懒未画,金针昼长娇不妍。

  欲随红紫作痴玩,踏青斗草时俱换。

  笑语才郎赌奕棋,不赌金钗赌击腕。

  输赢击腕鼓消魂,欲击迟迟意各有。

  轻揽素绢云度影,斜飞春笋玉留痕。

  相争相击秋千下,击重击轻都不怕。

  只因贪欢不肯休,中庭一树花梨谢。

  白公字字细细看完,但觉清新俊秀,不觉满心惊喜,因对卢夫人说道:“我只道是闺娃识字,聊以洗脂粉之羞,不知甥女有如此高才,谢家道韫不足数矣。”

  就将诗递与白小姐道:“我儿你看,句逸字芳,真香奁佳味,你今遇一敌手矣。”

  白小姐看了,也赞不绝口。

  卢小姐逊谢道:“甥女闺中孤陋芜词,恐涉妖冶,尚望母舅与姐姐教正。”

  说毕,白公方将白小姐诗展开一看。只见上写着:

  老女叹

  春风紫曰花如许,看花陌上多游女。

  花开花谢自年年,有女看花忽无语。

  看花无语有所思,思最伤心人不知。

  记得画眉如新月,曾经押髻笑花枝。

  前年恨杀秋风早,今春便觉腰围小。

  可怜如血石榴裙,不及桃花颜色好。

  岁月无情只自嘘,几回临镜忆当初。

  邻家小妇不解事,犹自妆成吟向余。

  白公看了道:“浑合不露,深得盛唐风,与甥女并驱,不知鹿死谁手。”

  叫嫣素送与卢小姐看。卢小姐细细看了,称赞道:“姐姐佳作,体气高妙,绝无烟火。小妹方之,满纸斧凿矣。”

  因暗想道:“自小才华如此,怪不得苏郎痴想。”

  因这两首诗,你欢我爱,又添上许多亲热。正是:

  亲情虽本序,到底只亲情。

  才与才相合,方才爱慕生。

  不知二小姐后事如何,且听下回分解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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