首页 古典文学 才子佳人 好逑传

第九回 虚捏鬼哄佳人徒使佳人喷饭

好逑传 名教中人 7200 2021-07-04 15:11

  词曰:

  大人日毁,小人谓之捏鬼。既莫瞒天,又难蔽口,空费花唇油嘴。

  明眸如水,一当前已透肺肝脑髓。何苦无端,舍此灵明,置身傀儡?

  ──右调《柳梢青》

  话说铁公子被李太公胡厮赖缠住了,又被镇守装模作样,琐琐碎碎,心下又好恼,又好笑。到了李老儿家,见拿出酒饭来,也不管好歹,吃得醺醺的,叫小丹铺开行李,竟沉沉的睡去。

  此时是十四五,正有月,铁公子一觉醒来,开眼看时,只见月光照入窗来,那个桃枝妾,竟坐在他铺旁边,将他身体轻轻摩弄。铁公子一时急躁起来,因用手推开道:“妇人家,须惜此廉耻,莫要胡为!”

  因侧转身,向里依旧睡去。那桃枝妾讨了没趣,要走开又舍不得,只坐了一会,竟连衣服在脚头睡了。

  原来李太公虽将妾关在房里,却放心不下,又悄悄在房外窃听。听见铁公子羞削他,心下方明白道:“原来都是这淫妇生心。这个少年到是好人,冤屈了他。”

  到了天明,就要放他开交,争奈镇守不曾得钱,又被铁公子挺撞了一番,死命出了文书,定要申到道里去。李太公拗他不过,只得又央了许多人,同拥到道里来。

  不期这日正是道尊寿日,府、县属官,俱来庆贺。此时尚未开门,众官都在外面等候。忽见一伙人,拥了铁公子与桃枝妾来,说是奸情拐带,各各尽叫去看。看见铁公子人物秀美,不象个拐子,因问道:“你甚么人,为何拐他?”

  铁公子全不答应。又问桃枝:“可是这个人拐你?”

  桃枝因夜里被铁公子羞削了,有气没处出,便一口咬定道:“正是他拐我。”

  个个官问他,都是如此说。镇守以为确然,其实得意,只候道尊开门,解进去请功。

  正在快活,忽历城县的鲍知县也来了,才下轿,就看见一伙人同着铁公子与一个妇人在内,因大惊问道:“这甚么缘故?”

  镇守恐怕人答应错了话,忙上前禀道:“这个不知姓名的少年男子,拐带了这李自取的妾逃走,当被众人赶到半路捉住,人赃现获,故本镇解到道爷这里来请功。”

  鲍知县听了,大怒道:“胡说!这位是铁都堂的公子铁相公,他在本县,本县为媒,要将水侍郎老爷的千金小姐,嫁他为妻,他因未得父命,不肯应承,反抵死走了。来你这地方,甚么村姑田妇,冤他拐带!”

  镇守见说是铁都堂的公子,先软了一半,因推说道:“这不干本镇事,都是李自取来报的,又是这妇人供称的。”

  鲍知县因叫家人,请铁相公来同坐下,因问道:“台兄行后,为何忽遇此事?”

  铁公子就将林子边,遇见一个后生与此妇人同走之事,说了一遍。鲍知县道:“只可惜那个后生不曾晓得他的姓名。”

  铁公子道:“已问知了,就是这李自取的外孙,叫做宣银。”

  鲍知县听了,就叫带进那老儿与妇人来,因骂道:“你这老奴才,偌大年纪,不知死活,却立这样后生妇人作妾,已不该了。又不知防嫌,让他跟人逃走,却冤赖路人拐带,当得何罪?”

  李太公道:“小老儿不是冤他,小的妾不见了,却跟了他同走,许多人公同捉获。昨夜到镇,况妾口中又已供明是他,怎为冤他?”

  鲍知县又骂道:“你这该死的老奴才,自家的外孙宣银与这妇人 久已通奸,昨日乘空逃走,幸撞见这铁相公,替你捉回人来。你不知感激,怎倒恩将仇报?”

  李太公听见县尊说出宣银来,方醒悟道:“原来是这小贼种拐他!怪道日日走来,油嘴滑舌的哄我。”

  因连连磕头道:“不消说了。老爷真是神明!”

  鲍知县就要出签,去拿宣银,李太公又连连磕头求道:“本该求老爷拿他来治罪,但他的父亲已死,小的女儿寡居,止他一人,求老爷开恩,小的以后只不容他上门便了。”

  鲍知县又要将桃枝拶起来,李太公不好开口,亏得铁公子解劝道:“这个桃枝是李老儿的性命,宣银既不究,这桃枝也饶他罢。”

  鲍知县道:“这样不良之妇,败坏风俗,就拶死也不为过。既铁相公说,造化了他,却出去罢,不便究了。”

  李太公与桃枝忙磕头谢了出去。

  镇守又进来,再三请罪,鲍知县也数说了几句,打发去了。然后对铁公子道:“昨日要留台兄小酌,因台兄前疑未释,执意要行,我学生心甚歉然。今幸这些乡人代弟留驾,又得相逢,不识台兄肯忘情快饮,以畅高怀否?”

  铁公子道:“昨因前之成心未化,故悻悻欲去,今蒙老先生高谊如云,柔情似水,使我铁中玉有如饮醇,莫说款留,虽挥之斥之,亦不忍去矣。”

  鲍知具听了大喜,因吩咐备酒,候庆贺过道尊,回来痛饮,正是:

  糊模世事倏多变,真至交情久自深。

  苦问老天颠倒意,大都假此炼人心。

  却说鲍知县贺过道尊出来,就在寓处设酒,与铁公子对饮。前回虽也曾请过,不过是客套应酬,不甚浃洽,这番已成了知已,你一杯,我一盏,颇觉欣然。二人吃到半醉之际,无所不言。

  言到水小姐,鲍知县再三劝勉,该成此亲。铁公子道:“知己相对,怎敢违心谎言!我学生初在公庭,看见水小姐亭亭似玉,灼灼如花,虽在愤激之时,而私心几不能自持。及至长寿院住下,虽说偶然相见,过而不留,然寸心中实是未能忘情。就是这一场大病,起于饮食不慎,却也因神魂恍惚所至。不期病到昏瞶之时,蒙彼移去调治,细想他殷勤周至之意,上不啻父母,下无此子孙。又且一举一动,有情有礼,遂令人将一腔爱慕之私,变而为感激之诚,故至今不敢复萌一苟且之念。设有言及婚姻二字者,直觉心震骨惊,宛若负亵渎之罪于神明。故老先生言一番,而令学生身心一番不安也。非敢故作矫情,以传名高。”

  鲍知县听了,叹息道:“据台兄说来,这水小姐直凛若神明之下敢犯矣。自我学生论来,除非这水小姐,今生不嫁人便罢,若他父亲回时,皆竟还要行人伦婚姻之礼,则舍台兄这样豪俊,避嫌而不嫁,却别选良缘,岂不更亵神明乎?台兄与水小姐,君子也,此正在感恩诚敬之时,自不及此。我学生目击你二人义侠如是,若不成全,则是见义不为也。”

  铁公子道:“在老先生或别有妙处,在我学生只觉惕然不敢。”

  二人谈论快心,只吃到酩酊方住,就同在寓处宿了。

  次日,鲍知县有公事要回县,铁公子也要行,就忙忙作别。临别时,鲍知县取了十二两程仪相赠,道:“我学生还有一言奉劝。”

  铁公子道:“愿领大教。”

  鲍知县道:“功名二字,虽于真人品无加,然当今之世,绍续书香,亦不可少。与其无益而浪游,何如拾青紫之芥,以就荣名之为愈乎?”

  铁公子听了,欣然道:“谨领大教。”

  遂别了先行,正是:

  矛盾冰同炭,绸缪漆与胶。

  寸心聊一转,道路已深遥。

  这边鲍知县回县,不题。却说铁公子别过县尊,依旧雇了一匹驴回去,一路上思量道:“这鲍知县初见时,何等作恶,到如今又何等的用情。人能改过,便限他不定。”

  又暗想道:“这水小姐,若论他瘦弱如春柳之纤,妩媚若海棠之美,便西子、王嫱也比他不过。况闻他三番妙智,耍得过公子几乎气死,便是陈平六出奇计,也不过如此。就是仓卒遇难,又能胁至县庭,既至县庭,又能侃侃谈论,若无才辨识胆,安能如此?既我之受毒成病,若非他具一双明眼,何能看破?即使看破,若无英雄之力量,焉能移得我回去?就是能移我回去,若无水小姐这样真心烈性,义骨侠肠,出于情,入于礼,鲜不随入邪淫!就是我临出门,因他叔叔一言不合,竟不别而行。在他人必定恼了,他偏打点盘缠,殷勤相赠。若预算明白,不差毫发者,真要算做当今第一个奇女子也。我想古来称美妇人,至于西施、卓文君止矣,然西施、卓文君皆无贞节之行。至于孟光、无盐,流芳名教,却又不过一丑妇人。若水小姐,真河洲之好逑,宜君子之展转反侧以求之者也。若求而得之,真可谓享人间之福矣。但可惜我铁中玉生来无福,与他生同时,又年相配,又人品才调相同,又彼此极相爱重,偏偏的遇得不巧,偏遇在患难之中,公堂之上,不媒的而交言,无礼仪而自接,竟成了义侠豪举,去钟鼓之乐,琴瑟之好,大相悬绝矣!若已成义侠,而再议婚姻,不几此义侠而俱失乎?我若启口,不独他人指诮,即水小姐亦且薄视我矣。乌乎可也!今惟有拿定主意,终做个感恩知己之人,使两心无愧也。”

  又想道:“他不独持已精明,就是为我游学避 仇发的议论,亦大有可想。即劝我续箕裘世业,不必踽踽凉凉,以走天涯,此数语真中我之病痛。我铁中玉若不博得科甲功名,只以此义侠遨游,便名满天下,亦是浪子,终为水小姐所笑矣。莫若且回去,趁着后年乡会之期,勉完了父母教子之望,然后做官不做官,听我游侠,岂不比今日与人争长竟短,又高了一层!”

  主意定了,遂一径竟回大名府去。正是:

  言过还在耳,事弃尚惊心。

  同一相思意,相思无比深。

  按下铁公子回家,不题。却说水小姐自从差水用,送盘缠路费与铁公子,等了许久,不见回信,心下又恐为奸人所算,十分踌躇。又等到日中,水用方回来,报说道:“铁相公只到此时方出城来,银子、小包已交付铁相公与小丹收了。”

  冰心小姐道:“铁相公临行,可有甚言语吩咐?”

  水用道:“铁相公只说:他与小姐陌路相逢,欲言恩,恩深难言;欲言情,又无情可言。只叫我多多拜上小姐,别后再不可以他为念就是了。”

  冰心小姐听了,默然不语,因打发水用去了。暗自想道:“他为我结 仇,身临不测,今幸安然而去,也可完我一桩心事。但只虑过公子与叔叔水运,相济为恶,不肯忘情,未免要留一番心机相对。”

  却喜得水运伤触了铁公子,不辞而去,自觉有几分没趣,好几日不走过来。忽这一日,笑欣欣走过来,寻见冰心小姐说道:“贤侄女,你知道一件奇事么?”

  水小姐道:“侄女静处闺中,外面奇事如何得知?”

  水运道:“前日那个姓铁的,我只道他是个好人,还劝侄女嫁他,倒是你还有些主意,不肯轻易听从。若是听从了,误了你的终身,却怎了?你且猜那姓铁的甚等样人?”

  冰心小姐道:“他的家世,侄女如何得知?看他举止行藏,自是个义侠男儿。”

  水运听了,打跌道:“好个义侠男儿!侄女一向最有眼力,今日为何走了?”

  冰心小姐道:“不是义侠男儿,却是甚人?”

  水运道:“原来是个积年的拐子。前日装病,住在这里,不知要打算做甚伎俩。还是侄女的大造化,亏我言语来得尖利,他看见不是头路,下不得手,故假作悻悻而去。谁知 瓦罐不离井上破,才走到东镇上,就弄出事来了。”

  水小姐道:“弄出甚样事来?”

  水运道:“东镇上一个大户人家,有个爱妾,不知他有甚手段,人不知,鬼不觉,就拐了出来逃走。不料那大户人家养的闲汉甚多,分头一赶,竟赶上捉住了,先早打个半死,方送到镇守衙门。他若知机识窃,求求镇守,或者打几下放了他,还未可知。谁料他蠢不过,到此田地,还要充大头鬼,反把镇守挺撞了几句,镇守恼了,竟将他解到道里去了。都说这一去,拐带情真,一个徒罪是稳稳的了。”

  冰心小姐道:“叔叔如何得知?”

  水运道:“前日鲍知县去与道尊庆寿,跟去的差役,哪一个不看见?纷纷乱传,我所以知道。”

  冰心小姐听了,冷笑道:“莫说铁公子做了拐子,便是曾参真真杀人,却也与我何干?”

  水运道:“可知道与你无干,偶然是这等闲论,人生面不熟,实实难看。若要访才,还是知根识本的稳当。”

  冰心小姐道:“若论起铁公子之事,与侄女无干,也不该置辩。但是,叔叔说人生面不熟,实实难看,此语似讥诮侄女眼力不好,看错了铁公子。叔叔若讥诮侄女看错他人,侄女也可以无辩,但恐侄女看错了铁公子,这铁公子是个少年,曾在县尊公堂上,以义侠解侄女之危,侄女又曾以义侠接他来家养病,救他之命。若铁公子果是个积年的拐子,则铁公子与侄女这番举动,不是义侠,是私情矣。且莫说铁公子一生名节,亦被叔叔丑诋尽矣,安可无辨?”

  水运听了,道:“你说的话,又好恼,又好笑。这姓铁的与我往日无冤,近日无 仇,我毁谤他做甚么?他做拐子,拐人家的妇女,你在闺中自不知道,县前跟去的,那个不传说,怎怪起我来?侄女若要辩说,是一时失眼,错看了他,实实出于无心,这还使得。若说要辨他不是拐子,只怕便跳到黄河里,也洗不清了。”

  冰心小姐道:“若要辩,正要辩铁公子不是拐子,是小人谤他,方见侄女眼力不差。若论侄女有心、无心,这又不必辩了。”

  水运道:“贤侄女也太执性,一个拐子,已有人看见的,明明白白,还有甚么辩得?”

  冰心小姐道:“叔叔说有人看见,侄女莫说不看见,就是闻也不曾闻之,实实没有辩处。但侄女据理详情,这铁公子决非拐子。纵有这影响,不是讹传,定是其中别有缘故。若说他真正是做拐子,侄女情愿将这两只眼睛挖出,输与叔叔。”

  水运道:“拐的甚么大户人家的爱妾,已有人送到镇守,镇守又送了道尊的衙门去了,谅非讹传。又且人赃现获,有甚缘故?你到此田地,还要替他争人品,真叫做溺爱不明了!”

  冰心小姐道:“侄女此时辩来,叔叔自然不信,但叔叔也不必过于认真,且再去细访一访,便自明白。”

  水运道:“不访也是个拐子,再访也是个拐子。侄女执意要访,我就再访访,也不差甚么,不过止差得半日工夫,这也罢了。但侄女既据里详情,就知他不是拐子,且请问侄女,所据的是那一段理?所详的是那一种情?”

  冰心小姐道:“情理二字,最精最妙。看破了,便明明白白;看不破,便胡涂到底。岂容易对着不知情理之人,辩得明白?叔叔既问,又不敢不说。侄女所据之理,乃雅正之理。大凡举止言语,得理之正者,其人必不邪。侄女看铁公子,在公堂至于私室,身所行,无非礼义;口所言,无非伦常,非赋性得理之正者,安能如此?赋性既得理之正,而谓其做邪人拐子,此必无之事也。侄女所详之情,乃公私之情,大都情用于公者,必不用于私。侄女见铁公子,自相见至别去,被发缨冠而往救者,皆冷眼,绝不论乎亲疏;履危犯难而不惜者,皆热肠,何曾因乎爱恶?非得情之公者,必不能如此。用情既公,而谓其有拐子私事,此又必无之事也。故侄女看得明,拿得定,虽生死不变者。据叔叔说得千真万实,则是天地生人之性情,皆不灵矣。则是圣贤之名教,皆假设矣,决不然也。且俗说:‘耳闻是虚,眼观是实’,叔叔此时且不要过于取笑,侄女请再去一访。如访得的的确确,果是拐子,一毫不差,那时再来取笑侄女,却也未迟。何以将小人之心,度君于之腹?”

  水运笑了笑道:“侄女既要讨没趣到底,我便去访个确据来,看侄女再有何说?”

  冰心小姐笑道:“叔叔莫要访个没趣,不来了。”

  水运说罢,就走了出来,一路暗想道:“这丫头,怎这样拿得稳?莫非真是这些人传说差了?我便到县前,再去访问访问。”

  遂一径走到县前,见个熟衙门便问,也有说果然见一个拐子同一个妇人,拴在那里是有的,又有说那少年不是拐子的,皆说得糊胡涂涂。只到落后问着一个贴身的门子,方才知道详细:是李大户自己的外孙,拐了他的爱妾,被铁公子撞见捉回,李大户误认就是铁公子拐他,亏鲍太爷审出情由,方得明白。水运听了,因心下吃惊道:“这丫头真要算做奇女子了!我已信得真真的,他偏有胆气,咬钉嚼铁,硬说没有,情愿挖出眼睛与我打赌,临出门又说我,只怕访得没趣不来了。我起先那等讥诮他,此时真真没脸去见他。”踌躇了半晌,因想道:“且去与过公子商量一商量,再作区处。”

  因走到过公子家里,将前后之情说了一遍。过公子道:“老丈人不必太老实了,如今的事,已死的还要说做活的,没的还要说做有的,况这铁公子有这一番,更添诅几句,替他装点装点,也不叫做全说谎了。”

  水运道:“谁怕说谎?只是如今没有谎说。”

  过公子道:“要说谎何难,只消编他几句歌儿,说是人传的,拿去与他看,便是一个证见,有与无谁来对证?”

  水运道:“此计甚妙。只是这歌儿叫谁编好?”

  过公子道:“除了我能学高才的过公子,再有谁人会编?”

  水运道:“公子肯自编,自然是绝妙的了。就请编了写出来。”

  过公子道:“编倒不打紧,只好念与你听,要写却是写不出。”

  水运道:“你且念与我听了再处。”

  过公子想了一想,念道:

  好笑铁家子,假装做公子。

  一口大帽子,满身虚套子。

  充作老呆子,哄骗痴女子。

  看破了底子,原来是拐子。

  颈项缚绳子,屁股打板子。

  上近穿窬子,下类叫化子。

  这样不肖子,辱没了老子。

  可怜吴孟子,的的闺中子。

  误将流落子,认做鲁男子。

  这样装幌子,其实苦恼子。

  最恨是眸子,奈何没珠子。

  都是少年子,事急无君子。

  狗盗大样子,鸡鸣小样子。

  若要称之子,早嫁过公子。

  过公子念完,水运听了,拍掌大笑道:“编得妙!编得妙!只是结尾两句太露相些,恐怕动疑,去了罢。”

  过公子道:“任他动疑,这两句是要紧,少不得的。”

  水运道:“不去也罢,要写出来,拿与他看,方象真的。”

  过公子道:“要写也不难。”

  因叫一个识字的家人来,口念着叫他写出,递与水运道:“老丈人先拿去与他看,且将他骄矜之气挫一挫。他肯了便罢,倘毕竟装模做样,目今山东新按院已点出了,是我老父的门生,等他到了任,我也不去求亲,竟央他做个硬主婚。说水侍郎无子,将我赘了入去,看他再有甚法躲避?”

  水运着惊道:“若是公子赘入去,这份家私,就是公子承受了,我们空顶着水家族分名头,便都无想头了。公子莫若还是娶了来为便。”

  过公子笑道:“老丈人也忒认真,我入赘之说,不过只要成亲,成亲之后,自然娶回。我过家愁没产业?却肯贪你们的家私,替水家做子孙?”

  水运听了,方欢喜道:“是我多疑了。且等我拿这歌儿与他看看,若是他看见气馁了,心动了,我再将后面按院主婚之事,与他说明,便不怕他不肯了。”

  过公子听了,大喜,道:“快去快来,我专候佳音。”

  水运因拿了歌儿,走回家去见冰心小姐。只因这一见,有分教:

  金愈炼愈坚,节愈操愈励。

  不知冰心小姐又有何说,且听下回分解。

目录
设置
手机
书页